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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重型油壓機
振華機械廠有個能人,叫花少海。他足智多謀,擅長解決各種刁鉆問題,因為像狐貍一樣精明,被人叫作“花狐貍”。
可這會兒花狐貍卻正在接受處罰,他上個月在辦公室吃早飯被抓住了,有人趁機落井下石,說他恃才自傲。于是花狐貍被貶到了警衛隊看大門,說是要殺一殺他的傲氣。
這天晚班,花狐貍正和一個搭班的一起吃飯,廠長和秘書忽然走了進來。花狐貍嚇一跳,難道廠長親自找碴兒來了?不料秘書卻拿出了烤鴨、白斬雞、醬肘子,邀請花狐貍兩人一塊兒吃飯。吃了一會兒,廠長說:“老花,現在廠里出了一件麻煩事,想請你出山。”
事情是這樣的:廠里有一臺重型油壓機的訂單,臨到要送貨時,卻發現對方工廠門口還有六公里的路沒有修通。可合同上白紙黑字地寫著“送貨上門”啊,這可怎么辦?若是要把這六公里的路修通,就算鋪上普通的石頭子,也要花費50多萬元。如此一來,油壓機一分錢沒賺,全都幫對方修路去了。
“豈有此理!”花狐貍義憤填膺,“對方是哪家工廠,怎能耍這種把戲?”
“對方叫‘嘉德重工’,是一家新建的工廠。這件事我們也犯了把關不嚴、草草簽了合同的毛病。哎,這次運送任務,想來想去,廠里只有你能完成啊。”
“那……好吧!不過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。”花狐貍說著,掰起了手指,“第一,這件事情必須由我全權做主,任何人不得插手;第二,我需要一個助手,就是我的搭檔吳祥發;第三,事成之后,我和我的搭檔必須恢復原職。”說完,他指向了和他搭班的吳祥發。
花狐貍為啥要和吳祥發綁一塊兒呢?原來他倆是一對飯搭子。就在花狐貍被貶時,吳祥發也同期被貶到警衛隊,兩人組成了搭檔。警衛隊值班,要在小灶間自己做飯,吳祥發的廚藝精湛,花狐貍贊不絕口,兩人能吃到一塊兒,就升級成了要好的飯搭子。如今有了平反的機會,豈能落下飯搭子?
廠長不由得一愣,花狐貍的事好說,吳祥發的事卻不好辦。他可是犯了大錯的人,他要是翻了身,廠里豈不是要亂套?
見他猶豫,花狐貍說:“如果你不答應這些條件,我就不去送貨。”
廠長馬上念頭一轉:“這些都是小事,我全都答應。”
花狐貍喜上眉梢,吳祥發也激動萬分,想不到還能東山再起啊!
兩天后,花狐貍和吳祥發坐上了運送油壓機的卡車,向嘉德重工開去。這是一趟長途,這對飯搭子到了鬧市,就專點喜歡的飯菜吃;到了荒地,就按兩人的口味埋鍋造飯,總之絕不虧待了自己的嘴巴。
不知不覺,離嘉德重工越來越近了。合同上的地址是“胡林縣月湖鄉石井村”,到了石井村,只見村口矗立著一塊石門牌坊,上面寫著“石井村”三個大字,花狐貍立刻命卡車停下來,在四周看了一番后,便給嘉德重工的經理蘇岳平打電話:“喂,是蘇經理嗎?我是振華機械廠的花少海。我們把油壓機送過來了,您趕緊叫人來卸貨吧。”
蘇岳平蒙了:“這方圓三里,我辦公室都看得見,怎么沒看到你的卡車?你把貨送到哪兒了?”
花狐貍答道:“送到石井村的門口呀,合同上不是寫著石井村嘛!”
“你搞錯了,我要求的是送貨上門,要送到我們嘉德重工的廠門口。你得讓車子再往前開。”
“不,是您搞錯了!合同上寫的是送貨上門,地址是石井村。石井村門口這塊大牌坊,就是合同上‘門’的所在。您要是不來收貨,那就是毀約,我把油壓機卸下來了。”
蘇岳平頓時明白,花狐貍這是在玩文字游戲。合同上地址的末端就是石井村,所以即便打官司,蘇岳平也未必能贏。
蘇岳平恨恨地說:“行啊,你送到石井村,我是不會收貨的。這臺油壓機還剩下一部分尾款,如果你不送到我們廠門口,我就不把這些錢打給你們。”
不料花狐貍哈哈一笑:“蘇經理不愿來收貨也沒關系,我可以等您兩天,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講清楚。石井村的路口挺窄的,如今停了我一輛大卡車,別的車子就不好進出了。要是有村民問起我為啥將車停在這兒,我只能跟他們說這是您的貨,您不來收,我也沒有辦法。您和他們都是鄉親,所以也請您幫忙解釋一下,別為了這事傷和氣。”
蘇岳平頓時一愣,沒想到花狐貍來了一招“敲山震虎”。他發達起來,本就讓村里不少人眼紅,再這么一來,村民們肯定會對他痛罵不止。這可如何是好?他正愣神兒,花狐貍已然掛斷了電話。
另一頭,花狐貍等人架鍋做飯,準備打一場“持久戰”。吃過飯后,他們又支起了帳篷。這時便有村民過來探聽情況,知道事情的原委后,紛紛怒罵蘇岳平不地道,六公里的路沒修通,擱誰不得這么辦?
第二天天剛亮,花狐貍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了,居然是廠長打來的,只聽他說:“老花,你這一招可太漂亮了。昨晚蘇岳平給我打電話,承認了自己的錯誤,表示這是場誤會。不過事已至此,你還是想想辦法,把油壓機送到他們廠里去吧。接下來他們廠還要買一臺大型刨床和一臺輥板機,只要你把油壓機送過去,他就承諾在我們廠買這兩臺機器。”
“廠長,你這么說我可就難辦了,不是說好了由我全權做主嗎?”
“我知道,我并沒有說這件事做得不對。只是咱們眼光要放長遠一點,盡量滿足客戶的需求。你的能力有目共睹,一定會想出好辦法來的。”廠長的語氣中盡是和氣。
花狐貍難以拒絕:“那……好吧!我再想想辦法。”他掛了電話,沒過多久,又給蘇岳平打電話,“喂,蘇經理嗎?剛才我們廠長給我打了電話,囑咐我把油壓機送到您廠里去。您給我找一些鉗工過來,我自有辦法。”
蘇岳平連忙答應:“好好好,我們馬上就到。”
不一會兒,蘇岳平和十來個鉗工來到了村口,花狐貍說:“蘇經理,我研究過圖紙,這臺油壓機可以先拆開,分片運送到廠里,再組裝起來。”
蘇岳平兩眼一瞇,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,但花狐貍卻沒說最關鍵的問題。他搖搖頭說:“這么干的話,把機器弄壞了怎么辦?出廠時可都是測試好了的,500多萬的機器呢,弄壞了誰來負責?”
“您放心,我的飯搭子吳祥發是一位高級鉗工技師,他會告訴您的人怎么一步步從拆到裝。這期間出了任何問題,都由我一個人承擔。”花狐貍哈哈一笑,轉頭對吳祥發說,“老吳,現在就看你露一手了。咱們能不能咸魚翻身,全靠你了。”
吳祥發情緒激動地說:“你……你的膽子也太大了,原來早就想到了這一招啊!我……我一定完成好任務。”他的眼中竟有淚光涌動,接著神情堅毅,帶領鉗工們拆卸起來。
不覺就是兩天,零部件運到嘉德重工后,組裝仍由吳祥發掛帥。順利完成后便是性能測試,每一項技術參數都符合要求,油壓機圓滿交付。
蘇岳平非常高興,特意安排了一場慶功宴。席間,他問花狐貍:“老花,你咋這么有把握,能把油壓機拆裝好呢?”
花狐貍神秘地一笑:“這得靠我的飯搭子吳祥發……”
原來,吳祥發受罰,就是因為這臺油壓機。他是這臺油壓機的建造師,建造時有一天有事沒加班,他的徒弟在安裝一個定位銷時,發現8毫米的定位銷沒有了,就用一個7毫米的代替。結果機器組裝好后油盤漏油,不得不拆了重裝。廠里追查下來,問題就出在這個定位銷上,吳祥發為了保護徒弟,就頂下了罪名,這才被貶到警衛隊。
花狐貍一接到運送任務,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——拆了重裝,所以一定要把吳祥發帶上。對外他卻說兩人是飯搭子,掩人耳目,其實是不想讓其他人干涉,畢竟是500多萬元的機器,說拆就拆,若是搞壞了,誰敢負責?
原來如此!蘇岳平哈哈大笑:“這回你們立功了,你們廠長肯定會重獎你們的。”他舉起酒杯,向兩人敬酒。
“謝謝!”花狐貍和吳祥發也端起酒杯,一飲而盡。
(作者:龔建平)